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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進。」門後傳來一個聲音,沒有情感,沒有半點起伏。

  冷煒轉動門把,走到了這一間房間裡,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坐在沙發那,無所事事的看著今天的新聞,父親給他的感覺,還是一樣,冷冰冰的。自從五年前,在他小學四年級的那個寒假過後,他的父親就完完全全的變了,以前一向很溫柔的父親,在那次的打擊後,變的沉默寡言又冷酷。

  筑瑤的眼珠子靈活的轉動著,待在裡面感覺不會很潮濕很悶熱,相反地,帶給她一種清爽涼快的感覺,之後,筑瑤回過頭,目光卻停在一幅用檜木的木材所框起來的畫像那,畫像中的女人,有一雙好漂亮好澄澈的眼睛,還有一頭棕黑色的微捲長髮,笑的很溫柔,雖然算稱不上美麗,但是笑起來讓人看了就覺得很順眼。

  這個人,應該就是冷煒的媽媽吧?

  至於坐在沙發上那名長的算好看的男子應該就是冷煒的爸爸,因為冷煒的臉遺傳到了他爸爸,簡直就是用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冷煒的髮色是黑色又偏棕,他爸爸是髮色是完全黑。

  之前都沒聽冷煒提過他媽媽,連母親節的時候冷煒也沒提過,在以前,她也很好奇冷煒的媽媽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現在總算可以看到了。

  「冷煒,你的媽媽好溫柔喔,之前都沒有聽妳提過妳的媽媽。」筑瑤很羨慕的看著冷煒。

  冷煒的臉色卻沉重下來,還帶著一股悲傷,那是心裡的傷口被硬生生撕開來的痛。

  看到冷煒的表情,讓筑瑤感到一股不安,接著她擔心的問,「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冷煒對她搖頭。

  「過世了,在五年前自殺了。」冷煒的父親靜靜地開口,用著沒有半點起伏的嗓音講著。

  「爸!別講了!」冷煒小小的低吼著,好怕父親會突然像那天一樣失控。

  「講出來沒什麼不好。」父親回給他一個淡默的笑容,沒有任何溫暖。

  「過世了……」筑瑤靜靜地咬著下唇,也想到了自己的那段過去,國小三年級時同學的那番嘲笑,嘲笑她是個沒有媽媽的孩子,但是筑瑤卻說,媽媽是去了天國,才不是不要她了呢。

  「筑瑤……剛才我爸講的那句話妳就別理它。」冷煒在心底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怎麼現在換成他來安慰人啊?

  「沒事,對了,不是找冷煒有什麼事嗎?」筑瑤馬上轉移話題,剛才的那個話題太沉重,會喚起悲傷而不堪的那段過去。

  「的確是有事要跟我家的冷煒講,如果妳要聽可以留下來。」冷煒的父親那張好看的臉上扯出了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只是笑出這個笑容的他,不代表一定會放下那段過去。

  「我要留下來。」筑瑤歪著頭,換上一張滿滿的笑容。

  「這樣就好,那你們兩個去我的對面坐吧,這樣子比較好談話。」冷煒的父親將修長的手指指向擺放在他對面的沙發。

  筑瑤和冷煒兩個人對看一眼,隨即點了點頭,走到了冷煒父親對面,撿了一張沙發坐了下來,筑瑤則是坐在冷煒的左手邊。

  「桌上有飲料,想喝哪一罐自己去拿吧。」

  冷煒點頭,伸手出去拿了一罐咖啡,筑瑤則是拿了橘子汽水。

  扭開了咖啡罐上頭的拉環,一陣咖啡的香氣和溫熱的暖意隨之溢散出來,瀰漫在冷煒的四周,冷煒靜靜的喝了一口咖啡,接著問,「好了,爸,聽栗子說你有一個很重要的事要指派給我,到底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筑瑤也喝了幾口橘子汽水,靜靜看著坐在對面沙發的冷煒父親。

  只見冷煒父親從桌子的抽屜裡摸索了一番,之後停止了摸索,拿出了一帖赤黑色的信函,放在了冷煒和筑瑤的面前的桌面上。

  「這是?」看著那帖赤黑色的信函,冷煒的心恍如被雷擊中,久久無法平復內心的激動。

  每個信函代表一個請求,有分成白、淡紅、赤、赤黑、涅這五種,「白」的話是處理地方上的小靈,例如:專門騷擾別人家的賴皮鬼,那種請求就可以用上白函;如果是「淡紅」,就代表著厲鬼來騷擾別人的家中了,例如:心懷有恨意,非仇不報的好恨好恨鬼;「赤」的話,就代表是妖鬼的那種等級了,上次就有一頭巨大的犬妖來襲,但是兩三下就被宮主給馴服了,現在還乖乖的待在宮主的身旁成為了一隻寵物妖;「赤黑」的信函代表地方性的,像是陰廟、魔、妖蠱、亂葬岡或者是死過一堆人的那種地方,聚集了大量怨氣和邪念的那種地方;「涅」就逼近了魔的等級,比地方性大,比地方性更邪,屬於擴散性的鬼域,足以危及附近的靈,可以讓鬼變成妖,妖變成魔,只是福宮沒有收到「涅函」,所以至今還沒面臨過這種情況。

  歷年下來,福宮收到的赤黑函有二十幾封,平均上是三年一封,如今,距離上次拿到的「赤黑函」已經滿三年了,這次的赤黑函,居然落到了冷煒的頭上來,讓冷煒整個人大大的震驚著。

  「爸,這請求我解決不了,沒看到它是赤黑嗎?」冷煒推拒父親,表示自己不想解決這件事。

  「我知道,可是最近宮廟裡收到的「赤函」和「淡紅函」越來越多封,廟裡的高人都南下或北上到四處各地了,現在宮裡就只剩下我、你、你弟弟上官佑宇和回憶婆加上廟裡的其他弟子,回憶婆只能待在廟裡幫忙指點信徒,我也不能出去,因為我要待在宮廟裡看守,招待香徒。」

  「那為什麼不能找佑宇和那些弟子?」

  「不行,你弟弟整天打電動、好吃懶做,考試成績又很爛,上次還把廟裡搞的一塌糊塗,我不能信任他。至於那些弟子,他們本身就沒有任何靈力,要也只能用來當上擋箭牌,送他們去見厲鬼簡直就是把他們推入火坑。」

  冷煒無奈的閉上嘴,欲言又止,本來可以指望好吃懶做的弟弟可以做點什麼,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就以不信任這個藉口為由,原因是父親放棄了自己的弟弟了。

  「好,我收下這個請求,那它本身的背景是什麼?」冷煒說。

  「聽信上的內容說,那個地方有座精神病院,名叫『華友』,只要進去裡頭的人都會無一倖免而死,少數能活著出來,現在還被網友封為活人的『禁區』。」父親說到這,拿出了筆記型電腦,打開了螢幕,螢幕的白光照在冷煒父親那俊朗的臉上,之後,他把螢幕轉向了冷煒,是奇摩新聞,上面寫著「華友」精神病院慘遭一夜血洗,下面還貼上了一些照片,有一張是散落在屋頂上的屍塊,屍塊上頭還飛來了許多的蒼蠅。

  「好噁……簡直就像是,台灣版的惡靈古堡。」筑瑤說到這,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屍塊她不是沒見過,只是這個地方給她帶來了不友善的感覺。

  「沒想到妳也是這麼認為。」冷煒轉頭看向筑瑤,其實心裡也知道自己之前來過這個地方,可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再度來到這個地方。

  「請看一下最下面的留言,有幾個白目網友放話說要去那個活人禁區闖一闖。」冷煒父親說著說著,把滑鼠游標移去下頭的網友討論區,來到了最後一篇留言。

  筑瑤和冷煒將視線放在下面那些留言上,兩個人把那個網友講的話迅速看過一遍,筑瑤的反應更是生氣。

  「這些人就不能安分一點嗎,台灣現在都邁入少子化了,如果他們死了,台灣的年輕人就會越來越少!對國家的貢獻也會越來越少!」

  「重點是這個新聞還成了今天報紙上的頭版,臉書上也貼滿滿。」冷煒將今天早上的報紙拿到筑瑤的面前。

  筑瑤接過報紙,在一旁開始閱讀了起來。

  「這個請求只能請你們北上到高雄的鄉下去解決這件事情了,如果真的沒辦法解決,請用五行封印吧。」冷煒父親攪拌著咖啡,一邊用著那雙眼睛專注的看著冷煒。

  「五行封印?那是什麼,聽起來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筑瑤放下報紙,滿臉興味的看著冷煒和他的父親。

  「不關妳的事,看妳的頭版就好。」冷煒看向一臉興趣的筑瑤,給她潑了一桶冷水。

  筑瑤的興味被打散了,只好繼續看著自己的報紙,畢竟是重要場合,所以她只能乖乖認命了。

  「爸,你繼續說吧,我在聽。」冷煒又開始剛才的話題。

  「還有一個請求,說不定廟裡的回憶婆可以幫到你,只要把外面那個男人帶去給回憶姨婆看看就可以了,看完之後,回憶姨婆會跟你說一些東西,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的聽清楚。」

  「回憶婆?」冷煒眨了一下眼,接著說,「我記得回憶婆好像可以解讀別人的記憶,以前她就有解讀過我的……就是只要給她碰一下手,她就可以看到人家的過去。」

  「恩,只要把那個男人帶去給回憶姨婆看就好。」冷煒父親對著他點頭,「好了,我就講到這裡了,等一下你們倆就去找回憶姨婆吧。」

  「知道了。」冷煒看向一旁的筑瑤,她還在很認真的看報紙,「筑瑤,我們去找回憶婆吧,順便把外面的那個傢伙給帶進來給回憶婆看看。」

  「剛才我都有聽到呢,沒想到回憶婆婆是個這麼厲害的女人。」筑瑤放下報紙,跟冷煒父親行個禮,接著用跑的跑去門那,轉開門把,之後再跑去外頭。

  冷煒也站了起來,對著父親說,「那爸爸,我先去回憶婆那了……」

  說完,他往一旁的牆壁看向母親的照片,只是點了點頭,回過身,往敞開的門口走去。

  「我相信你可以的……」冷煒父親默默的吐出這句話。

  * * *

  冷煒越過門檻,走到了外頭,那個男人還是待在那裡,很久都不要離開。

  「欸。」冷煒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叫他欸。

  男人轉過頭來,視線對上冷煒,接著問,「你剛才在叫我嗎?」

  「不是叫你不然是在叫誰啊?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冷煒說完轉身就要走,男人見他要離開,馬上大喊。

  「等等!等一下!你就大人有大量!幫我這個小的一個忙吧!」男人激動的說著。

  「那你就跟我進來右邊這棟。」冷煒用手指向右邊的這棟房間,接著自己往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喂,等一下!小弟弟!」男人大喊著,也隨後跟在冷煒身後,一起進到房裡。

  「回憶婆婆,我把人帶過來了,請妳看一下吧。」冷煒對著一個坐在木椅上的老婆婆說,那位老婆婆看起來約六十但不滿七十那。

  老婆婆瞇起那雙細長的眼眸,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看著這名婆婆,被她的眼神盯的有點渾身不自在,怎麼連這樣年紀的女人都會對自己感到有興趣啊?

  「勸你這位年輕人不要這樣子想,來,給我過來!」這時,婆婆突然大聲的對這名男人喊出來。

  「啊?」男人疑惑了一下,「叫我過去到底有什麼事?」

  「過去就對了,你不是在外面等很久嗎?」冷煒從男人的背後將他推到了婆婆面前,婆婆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這一抓,就抓了整整三分鐘不放。

  婆婆開始閉上眼,神情一開始是輕鬆自然,後來開始慢慢的冒出汗來,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讓一旁的冷煒和筑瑤也不由得開始擔心了起來。

  「婆婆沒事吧?」筑瑤擔心的看著回憶婆婆,一緊張就開始用手抓著冷煒的頭。

  「筑瑤,比我高一個頭就可以這樣抓我的頭嗎?」冷煒試著想拉開抓在頭上的那隻手,無奈筑瑤還是抓得死緊,冷煒無奈,只好妥協。「算了,妳抓吧。」

  回憶婆婆還是繼續的抓著男人的手,抓了將近兩分又五十幾秒的時間,才慢慢的放開。

  「回憶婆婆?」筑瑤和冷煒兩人同時喊了出來。

  回憶婆婆沒有理會冷煒和筑瑤兩個人的叫喊,接著說,「那個木雕呢?」

  「木雕?」男子還在狀況外。

  「對!就是那個上頭刻有猴臉的木雕!你放去哪裡了?」回憶婆婆指著男子大吼,眼前的這個男子好像是什麼極惡之物,讓回憶婆婆如此的激動。

  冷煒和筑瑤臉上也露出了緊張之色,繼續的看著回憶婆婆的舉動。

  「猴臉木雕?」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木雕,上頭刻著猙獰的猴臉,還染上了棕色乾涸的血污。「婆婆,妳說的是這個嗎?」

  回憶婆婆閉上眼,伸出了那隻瘦小有如乾柴的手,碰觸男子手中拿的木雕,不一會兒,回憶婆婆把手伸回來,接著用手勢招呼冷煒到自己身旁來,冷煒點點頭,接著去到回憶婆婆身旁。

  「把那個男子帶出去外頭,我有話要跟冷煒說,你們兩個都去外面。」回憶婆婆邊說邊指著筑瑤和那名男子。

  「我和他兩個?」筑瑤看著那名男子,她對那名男子的印象沒什麼好,也不喜歡被之前在醫院才見一面的陌生人給開玩笑。

  「恩。」

  「那我先出去了。」筑瑤安靜的像隻乖巧的貓,不帶聲響的走出房門。

  「你也出去吧,有很重要的事是你不能聽的。」冷煒也對那名男子講。

  「不能當著我的面講出來嗎?」男子哀求似的講,他很想知道回憶婆婆到底知道了什麼。

  「不行,請你出去外面。」冷煒走上前,把男子推出去門外,再把門給關了起來,把布簾給拉了起來,設置成一個完全隔音的空間,把內外的聲音給隔開來,讓外面那個男子聽不到。

  「好了,回憶婆婆,妳要跟我說什麼?妳看到了什麼了?」冷煒走到回憶婆婆身旁坐了下來,呼吸著室內四周的古老檀香。

  被隔在房外的男子似乎想知道點什麼,不停用力的撞擊著門,但是看起來老舊的門卻怎麼撞也撞不破,徒勞無功。

  「只能跟你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有關你那已經死去母親的事,希望你聽了不要因一時的憤怒,就這樣衝動去對那個人動手,讓那個人去受到應有的制裁就好。」回憶婆婆伸吸了一口氣,用著憐惜和遺憾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還不滿十四歲的少年。

  「回憶婆婆,妳說的是我媽媽的事嗎?」冷煒想冷靜,但是語氣中卻是掩飾不住的顫抖,「媽媽」這兩個字彷彿是他心口最大的致命傷。

  回憶婆婆點點頭,一滴老淚滑落了她那滿是歲月痕跡的臉龐,她用手抹去老淚,接著把嘴巴靠到冷煒的耳旁說了一些話。

  冷煒剛開始的表情是驚訝,接著是排山倒海的怒火而來,聽到回憶婆婆講的話,讓他的理智完全被憤怒給掩蓋過去。

  「他居然這樣對我媽媽?」冷煒伸吸了一口氣,平息自己的怒氣,用著平靜的語氣說著。

  「別太衝動,太衝動會驚動對方的。」

  「我有聽進去,謝謝婆婆。」冷煒彎下身向回憶婆婆道個謝,接著走到門口拉開門,撞見了在外偷聽的男人,冷煒靜靜的看他一眼,接著又轉回去,繞過他身旁。

  男子見他要走,拉住了他的手,「小弟弟,所以事情結束了嗎?」

  冷煒抬頭,輕輕甩開他的手,接著拿下黑框眼鏡,往福宮的圍牆外一督,隨後轉回來對男人說,「事情沒有結束,你惹上了一堆不該惹的,『她』們現在就待在福宮所設的結界外的那座圍牆那,正在狠狠的瞪著你。」

  男子聽完,只是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少年。

  「請讓開一下,等一下我們要北上到高雄,去解決一件事。」冷煒推開男人,小跑的跑去了外頭。

  在離開廟門口不到五步之遠的同時,冷煒邊小跑邊用力的抹掉在眼框裡迅速膨脹而滑落臉龐後消逝掉的悲傷,之後轉了一個彎,拐了幾座矮牆,跑到了自己小時候與媽媽還有弟弟玩躲貓貓的那個秘密基地,站在一面用紅磚砌成的牆旁,上頭有著用粉筆畫成的九宮格,冷煒站在這面牆旁,開始低泣了起來,哭出了童年的那段過去,也好恨那個人奪走了自己的媽媽。

  在另一端的不遠處,筑瑤坐在一個大石上,仰望著天空,想要用力的看透灰濛濛的天空中,最後,卻打了一個噴嚏,不曉得是不是天色灰還是打噴嚏的緣故,筑瑤那充滿自信的臉龐也開始掉起了淚水。

  他們兩個人,都有一個沒有媽媽陪伴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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